絕情崖。
雲淺胸口和腹部各插著一把匕首,滿身是血的倒在雪地裡,身體已經全然僵硬,但她的雙眼卻仍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,充滿了不甘和絕望。
“為什麼?雲芷依,如果不是我娘收留你,你早已在六歲那年凍死街頭了!這十幾年我待你如親姐妹一般,不管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分你一半,爹娘更是對你視如己出,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?”
視如己出?
雲芷依眼底閃過一絲暗芒,轉瞬即逝,然後便低低的笑了出來,“當然是因為,你擋了我和凌王的路啊。”
凌王?!
雲淺猛地一震,瞳孔緊縮,“你......你和凌王......”
“沒錯!”
雲芷依驟然冷下聲音,眉梢眼角都透著諷刺的銳利,“你以為凌王哥哥真的愛你嗎?我告訴你雲淺,若非你的外祖是戰功赫赫的驃騎大將軍,凌王怎麼可能會娶你?他心裡真正愛的人是我!”
雲淺瞪大眼睛,“不,你撒謊!”
雲芷依冷笑一聲,“我撒謊?你不妨仔細想想,除了你被人下藥的那一次,凌王哥哥還有沒有碰過你?”
說到這裡,她話鋒忽然一轉,“不過就連那一次,他怕我傷心,也不是親自碰的你,而是在路邊找了個乞丐......”
雲淺腦子嗡的一聲,渾身血液逆流。
她嫁給凌王兩年多,那個男人遲遲不與她圓房,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公務繁忙,身體出了問題,可原來,他竟是在為雲芷依守身如玉嗎?
甚至就連她中了藥也不願碰她,還找了個乞丐羞辱她?
雲淺臉色煞白,不敢置信的搖著頭。
“還有你那個野種,你以為他好端端的,為什麼會夭折?”
雲芷依咯咯笑道: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怕告訴你——是凌王怕他混淆了王府血脈,所以趁你剛生完孩子最虛弱的時候,讓人掐死了那個孽障,然後......把他扔去亂葬崗喂了狗......”
輕飄飄的幾句話,卻如一把利刃,狠狠插在了雲淺的心髒上。
孩子......
她的孩子,竟然是這麼死的?
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孕期沒養好身體,這才導致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呼吸,可原來真正害死她孩子的,竟然是這對狗男女?
她好恨,好恨啊!
雲淺心底大痛,忽然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,一把抓住雲芷依的裙角,“雲芷依,我殺了你!你們這兩個殺人凶手,還我孩子的命來!”
可是,她傷得實在太重了,非但沒能撼動雲芷依分毫,反而被對方一腳踹下了懸崖。
“啊——”
凄厲的慘叫聲,回蕩在懸崖雲霧之間。
雲芷依站在崖邊,輕蔑的笑道:“我的好姐姐,既然舍不得那個野種,那就下地獄去找他吧。至於爹娘和凌王,我會幫你好好照顧的。”
伴隨著雲芷依惡毒的話語,雲淺的身體就這麼極速從高處墜落,體內的血一點點的流干。
寒風刺骨,大雪紛飛,卻澆不滅她滿腔的恨意。
“雲芷依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!”
......…
四年後,睿王府。
“娘親,娘親你醒醒啊......”
不斷有人搖晃著她的手臂,雲淺費力的睜開眼睛,就看到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映入眼簾。
小小的臉蛋,小小的鼻子,只有那雙眼睛又大又圓,如黑葡萄一般水靈靈的盯著她,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都要化了。
雲淺懵了好一會兒,腦海中那些記憶才逐漸回籠。
她記得她死了。
死在絕情崖邊,死在雲芷依的歹毒詭計之下。
所以這裡就是地府嗎?眼前這個男孩,就是她那一出生就被掐死的孩子?
想到這裡,雲淺忽然心痛到極點,顫抖著去摸他的臉,“對不起孩子,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,娘親對不起你......”
“蘇棠,你在干什麼!”
一聲厲喝,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雲淺愣了愣,循聲望去,就見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迅速趕來,俊美的臉上布滿陰霾。
雲淺心下微驚,因為她認識這個男人。
他是父皇的第八個兒子,當朝睿王蕭墨栩,也是凌王同父異母的弟弟,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?
“放開硯兒!”
硯兒?
這不是睿王府世子蕭硯的小名嗎?
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,雲淺忽然腦袋一疼,腦海中有大片不屬於她的記憶湧來......
蘇棠,禮部尚書蘇哲遠的女兒,自出娘胎便帶著胎毒,容貌奇醜,又因家人的溺愛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子。半年前對睿王一見鐘情,便哭著鬧著非要嫁給睿王,蘇哲遠拿她沒辦法,只能去向景帝求旨。
正常來說,景帝肯定不會讓蘇棠這樣的醜女來當睿王妃,但是四年前,睿王府突然冒出一位生母不詳的小世子,滿城嘩然,本就給睿王的婚姻大事帶來不少阻礙,偏巧睿王又在打仗的時候摔斷了腿,身體殘缺,那些名門貴女自然不願再嫁他。
所以景帝幾經思慮,終於還是答應了蘇家的請求,不管睿王怎麼拒絕也沒用。
於是,蘇棠順利嫁進了睿王府。
起初她還裝了幾天溫婉賢淑的樣子,但睿王不喜歡她,婚後從來沒碰過她,所以不到一個月,她刁蠻跋扈的本性就逐漸暴露出來。
先是杖打睿王最信任的管家,又害得睿王最疼愛的妹妹名聲盡毀,前幾日甚至在大雪天把小世子推落水中......
種種罪名,罄竹難書。
睿王越來越厭惡她,蘇棠終於慌了,今日便佯裝跳下荷花池向睿王賠罪,卻不想右腿忽然抽筋,真的就這麼凍死在了荷花池裡,被人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屍體。
而現在醒來的,是她,雲淺!
她竟然重生在了蘇棠身上!
“蘇棠!”
蕭墨栩見她遲遲不放開蕭硯,眼神變得無比陰鷙,一把掐住她的脖頸,“本王讓你放開硯兒,你聾了嗎?”
窒息感傳來,雲淺眼前陣陣發黑。
她也終於反應過來,她已經不再是凌王妃雲淺,而是睿王妃蘇棠。眼前的“硯兒”更不是她的孩子,而是睿王府世子蕭硯!
她可憐的孩子,已經被凌王和她的好妹妹害死了......
雲淺心口忽然襲來一陣尖銳的疼痛,唯一慶幸的是,老天知道她死不瞑目,所以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。
她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對狗男女,給她的孩子陪葬!
想到這裡,她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,一把握住蕭墨栩的手,艱澀張口,“對不起,我知道我從前做了很多錯事,道歉也沒用,但是往後......我一定會盡力彌補的。”
呵。
蕭墨栩眸中閃過一縷諷刺,他當然不會相信這女人的鬼話。
成婚半年,他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——比她的臉更醜陋的,就是她的心!
他厭惡道:“本王不需要你的彌補。今日本王就殺了你,免得你再禍害本王身邊的人。”
話音剛落,他骨節分明的大掌驟然用力,雲淺掙扎了幾下都沒掙脫,幾乎要被他掐死。
不......她不能死!
好不容易重活一次,她還沒來得及報仇,怎麼能命喪於此?
想到這裡,雲淺忽然拔下頭上的簪子,狠狠刺向了他的胸口。
男人眼神一凜,倏然閃身躲過,手掌也因此松開了她的脖子,然而他眼底卻燃起暴怒的火苗。
“蘇、棠!”
“抱歉睿王爺,生死關頭,不得已而為之。”
雲淺狠狠吸了幾口氣,肺部的窒息感這才緩下幾分,她艱難的抬起頭看著他,“但我今日落水好像並沒有影響您什麼吧?就算我是故意賣慘,那王爺不搭理我就是了,又何必趕盡殺絕呢?”
蕭墨栩眸色微變。
她竟然承認她今日落水是故意賣慘?
這在從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。
而且她的眼神冷靜又嚴肅,沒有一絲愛意,和從前痴迷苦戀他的模樣完全不同,這女人又在演戲嗎?
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,卻聽雲淺道:“我知道王爺不喜歡我,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來煩擾王爺,只要王爺給我一年時間,一年後我定會主動請旨,與王爺和離。”
和離?
蕭墨栩聽到這兩個字,臉色徹底變了。